就算曾经被背叛了，但当常谦再见到秋尹泽时，他才发现，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从始至终，他想要的都不曾变过。

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个人陪在身边罢了。

——题记

【一】归来

常谦望着躺在床上，身体多处缠着绷带的男子。不管过去多久，秋尹泽依然那么任性，他也还真的就听了他那句“不要去医院”，便把上药、抱扎的工作全包了。

明明是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整个警署的人，可是当秋尹泽伤痕累累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还是出手救了他。

常谦将视线转移到手中的书页上，对着床上之人淡淡道：“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常谦的话音刚落，原本闭目昏迷男子骤然睁开了眼，转头看向他。

当秋尹泽将视线投注到常谦的双肩时，眸光陡然变得深沉。仿佛过了许久，他才移开目光，看着头顶上方，问道：“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不应该是你问我，应该是我问你吧。”常谦的言语中带着明显的讽刺，“我可从来没看到过你这么狼狈的样子。”

对于常谦的话，秋尹泽持沉默以对。

看到秋尹泽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常谦也不打算主动再开口。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听到秋尹泽缓缓道：“这些只是不小心受的伤。……我肚子饿了。”最后的那句话，让常谦想起了以前。那其实是以前的常谦一直说的。那时秋尹泽的厨艺很好，每当两人办完事回家，都是常谦说出这句话，然后秋尹泽拉着他一起做饭的。

常谦微微皱眉，他们两人的关系如今可以说是决裂了吧——即使发生那件事的那天，他们从未谈及决裂这件事——那他凭什么要负责他的肚子？不过当他看着秋尹泽空洞无神的眼睛后，他又心软了。他表面有些气愤的将书本摔在凳子上，离开了房间。

常谦一离开，秋尹泽便缓慢的起身下了床，身上的伤口拉扯着他的神经使得他每动一下都疼痛异常。他观察着这间卧室内的摆设……并不是以前两人同居的那栋公寓，但所有的摆设却和那时相差无几……他一直都知道常谦是个恋旧的人，但这两年要时刻面对这样的景象，也是对心灵一下折磨吧……

也不对，秋尹泽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两年都过去了，你凭什么认为在常谦心中还有你的位置呢？想必这样救你，也是看在曾经是同僚的面上吧。

是的，你已没有任何资格了。秋尹泽如此想着，然后发现身体的疼痛已不算什么，因为心口被狠狠撕扯般的痛楚更加严重。

常谦端着皮蛋瘦肉粥进屋时，他看到秋尹泽正靠着靠枕翻翻看他的那本书。他忍不住嘲讽：“你什么时候喜欢书这种东西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在看什么。”秋尹泽撇撇嘴回道。他放下书，毫不客气的拿过常谦手中的碗。

秋尹泽简单的一句话将常谦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常谦虽然觉得内心越渐烦躁，但却又不想离开，纠结着，他还是选择坐了下来。然后他听到秋尹泽问道：“常谦，你现在在做什么？”

常谦？现在已经是叫他的全名了吗？呵，他本来就不应该期待什么吧。还真是傻了……常谦抛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淡淡道：“开了家书店。”

“那你的手……”秋尹泽抬头时看到了常谦太过赤裸的直视目光，不禁止了口。

常谦微微的耸了耸肩，“手吗？就算不能举重物，我能做的事情也很多。你这是在担心我吗？”他的提问并未得到秋尹泽的回答。

经过刚才的交谈，当再次面对秋尹泽的沉默，常谦内心的焦躁不断的扩大，他终究没忍住在胸口不停嘶吼的野兽，声音淡然却掩不去低哑：“秋尹泽……你究竟想做什么？既然当初你背叛了我们，就不应该回来！就算两年过去，警局里还是把你当做最主要的追踪疑犯！”是的，他担心这个人。但当常谦听到秋尹泽的话后顿觉自己的担心对于这人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我想做的事和现在已经脱离了警局的你而言毫无关系了吧。常谦，谢谢你这次相救，我会记在心上，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你。”和过去一样的，喝完粥后，秋尹泽习惯舔干净碗边。

对于秋尹泽这样的姿态，常谦假借拿起放在一边的书移开了视线，他冷冷的反问道：“你认为我需要的是你的回报吗？”

秋尹泽的神情一怔，他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但因为太过快速让常谦觉得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正在这时，常谦的手机突然响起，这份响动打破了诡异的静默。

常谦接了个电话后转身要走，在离开之时他对秋尹泽说：“我有事先下楼了，”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在常谦背对秋尹泽走向门口的过程中，他并不知道，秋尹泽的视线不曾离开过他的身影，直到他离开。

【二】过往

一个小时后，当常谦重新回到房中时，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卧室。

秋尹泽离开了。

窗户紧闭，唯一的可能大概是秋尹泽下楼之后在他忙活的时候，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从后门离开了。

常谦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卧室内与两年前他和秋尹泽同居时相同的布置是他自己的自虐行为，可是这一刻明明应该麻木许久的心却钝钝的疼起来。

他坐到床上，躺下，鼻尖似乎嗅到了前一刻躺在床上的秋尹泽身上的味道。

常谦抬起双手看着手掌，如果细微的观察，便能发现他的双手正微不可查的颤抖着。他刻意遗忘的过去又一次从脑海中浮现，那是一场身体疼痛比不过心痛的战役。因为最后，他彻彻底底的败了。

两年前，初春的一个深夜，当时的常谦和秋尹泽正坐在房间的阳台上喝酒聊天，那些酒还是秋尹泽藏得好好的绝对不让常谦碰的珍藏。

这时的常谦已经觉得秋尹泽有些问题了，但因为在平时，秋尹泽的性格就有些神神叨叨、任性、小孩子气，还特别我行我素，所以他并没有更深层的研究。

“阿谦，这三年能和你成为搭档，我真的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不，应该说我庆幸的是，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是你。”秋尹泽拿起一瓶酒便灌了大大的一口，口齿不清的道。

在盈盈月光下，本就极为俊逸的秋尹泽让常谦生出一种身在梦境的感觉。他微微皱眉，伸手摸了秋尹泽的额头，咕哝道：“阿泽，你难道是在我不知道情况下玩了很文艺的单机游戏？”

秋尹泽一掌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我好不容易文艺一次容易吗？常某人，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好吧，”常谦喝了一口酒，还真就极为配合的问：“那请问秋警官，我该怎么配合你呢？”

两人一起靠着阳台的栏杆，原本他们便相互倚靠而坐，身高又相仿，秋尹转头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常谦，那一刻，他的身体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他幽深的眼眸此时泛着一层水光。

常谦看着秋尹泽近在咫尺的脸庞，似乎他只要再稍稍前进一点，就真的肌肤相触了。常谦看着眼前的这双眼眸，如同被蛊惑了般，心中某个角落瘙痒难耐，似乎在不停的叫嚣着什么……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自己事后不敢置信的动作。

他吻上了秋尹泽湿漉漉的唇畔。

常谦尝到了浓浓的酒味，但却要比酒的味道更浓烈，更醉人，也更撩拨人心。

其实这时的常谦的意志是清醒的，但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秋尹泽的呆愣更让常谦想着索性破罐破摔，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之后，秋尹泽开始回应他的吻。

在月光下接吻的两人就如同两头互不相让的豹子般，撕咬着彼此，仿佛要在对方的灵魂深处烙印上彼此的痕迹。

当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之后，不知谁先笑了起来，然后另一个人的笑声伴随着响起。

常谦语带狭促笑意地问道：“秋警官，我的配合你还满意吗？”

秋尹泽用舌头舔了舔本就水润的嘴唇，然后给予了常谦一个就算是在黑夜中也显得闪耀的过分的微笑。

“非常满意。”

那个绽放的微笑停留在常谦的心中，让他无法忘记，不想忘记……直到第二日，作为搭档的两人在赶到犯罪交易现场时，秋尹泽却做出了一个让警局的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举动。

秋尹泽背叛了他们。

【三】背叛

警局为了这庞大的犯罪团伙准备了两年的完美逮捕计划，就这样在秋尹泽的叛变下变成了空想。

当秋尹泽冷漠至极的站在敌方阵营的那刻，常谦因为太过震惊，双肩分别中了两枪，那一瞬间子弹射进双肩，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肩部的剧痛传导到身体各处，鲜红的血喷洒在空气中，常谦的眼前一片通红，他的嘶吼声如同恸哭般响彻整个码头。

啊啊，那样碎裂的东西……原来是心。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时，他的人已在医院的病床上。作为组长的周昊在他的再次三追问下警告常谦，让他忘记局里有过秋尹泽这个人，从今以后，秋尹泽便是他们的敌人。

那一刻，常谦终于明白昨晚秋尹泽为何说出那些话，他又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感觉到违和……那是作为他搭档的秋尹泽在对他告别吧，而那个吻，或许仅仅是告别吻罢了。

哈哈……常谦想要抬起手掩面，却发现不管如何使力，怎么都无法抬起手。

“阿谦，对你我们真的很抱歉，一个间谍在组里潜伏了三年竟然都没人发现！而且还让你……你以后恐怕再也无法拿枪了……”

周昊的声音传到常谦耳中变得混沌起来，明明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是组成句子后他又完全无法理解。

常谦双目空洞的望着上方的空气，木讷道：“组长，你还有话没说完吧？是不是接下来还有，我以后连重物都不能拿了呢。”最后并不是问句而是单纯的陈述。

周昊的沉默便是答案。接着，他听到周昊安慰道：“阿谦，就算你以后不能举枪了，你还可以在局里做其他的事情啊。你这种头脑计算型的人才，可是不可多得的。”

计算型人才……如果是昨晚，常谦可以很骄傲的说他看到了秋尹泽的心，那是三年来他们的心靠的最近的一次，在接吻的过程中，常谦甚至一度感受到两人的心跳频率是相同的，兴奋、亢奋与强烈的归属感。

但这个称呼对于现下的常谦来说只让他觉得可笑。

看着这样的常谦，周昊深深的叹气，在他斟酌用词之时却听到常谦比刚才要冷静许多，但又比平时来的冷漠许多的声音。

“组长，我有一个请求……”

……

秋尹泽的背叛让局里的气氛变得沉闷压抑，而当常谦出院回到警局里的那天，这种气氛更是压的每个人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们都知道常秋二人平时关系有多要好，所以秋尹泽这个名字成为了禁语，但他们都没想到，这是常谦最后一天出现在局里。

当天，常谦便带走了他与秋尹泽的所有东西打了招呼后离开了警局。当然有想要留下他的人，但是当他们看到常谦那双如同一波死水般的眼神后，没人能说出要他留下的话。

常谦知道他离开警局这个请求肯定让组长伤透了脑筋，他也知道局里很拿他的头脑当回事，所以就这样放他离开想必花了周昊很多功夫。

回到家中的常谦在两人接吻的阳台坐了许久，直到双腿酸麻差点失去知觉，他看着太阳落山，又等到太阳升起……然后终于站起了身，当他看着房内的摆设时，仿佛秋尹泽并没有离去仍旧在他身边似的，常谦笑了。

只不过，这个微笑中带着几分真实也只有常谦自己清楚了。

之后他搬离了这个地方，在附近租了两层楼开了一家书店，开始了另一种和作为警察时刺激危险的工作完全不同的平淡生活。

【四】生死垂危

直到再次见到秋尹泽，常谦原本维持着的冷静被那样狼狈不堪的回归的男人彻底的击碎了。

常谦当初只是一心想要离开警局这个带给他不想回忆的，被最重要的搭档，最爱的人背叛的地方。可是后来，慢慢的，常谦明白了，他离开警局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无能，无能于竟然在和秋尹泽相处的三年时间中……并没有看到真正的秋尹泽，他所看到的一直都只是秋尹泽的伪装。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常谦的自怨自艾。

就此，常谦以为他与秋尹泽的此次相会只是一次意外，但他没想到下一次的相逢会那么快，同时又是那么惨烈。

一个月后的那天，常谦睡得迷迷糊糊，他模糊地听到楼下店员的开门声，大概又睡了一会会，他便听到了一声恐惧的尖叫声。

常谦的意识瞬间清醒，他直接穿着睡衣下了楼。当他赶到后门时，看到的是万分血腥的一幕。染血的人，染血的地面交织成一幅血腥的图画，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而这人的脸，就算被血迹掩盖，常谦也绝对不会认错。

他对一旁银腿软坐在地上颤抖的吴姗吼道：“快叫救护车！”

吴姗在他的吼声下回神，然后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

常谦抹去秋尹泽脸上的血，他不敢多动，只是轻轻的拍打秋尹泽的脸蛋，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直到男子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常谦听到秋尹泽缓缓道：“看来似乎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我的行为，判了我死刑，要我早死呢。常某人……对不起了，没机会回报你了……”

秋尹泽的每一个字似乎都用了他最后力气再说，每一字都如同无数针尖深深刺入常谦的心中再拔出，再刺入，周而复始。

然后不论常谦如何呼喊，秋尹泽仿若失去了生息的破布娃娃般绝情的再也不给他任何回应。

“老、老板……救护车大概五分钟后到。”吴姗爬过来，颤声问道。

“嗯，知道了。……今天放假，你先回去吧。”常谦的声音暗哑。

青年低着头，因被碎发遮住了侧脸，这让吴姗看不真切他此刻的神情，只不过只是一句平常的对话却让她生出几分寒意。她明明很害怕却并未这样退缩：“老板，让我留在这里吧。等下我或许还能帮上忙。”

常谦并未回应她的话，他一手托起秋尹泽的下颚，一手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对准他的口腔用力吹入，反复几次后便开始压胸，然后再次人工呼吸。

吴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自家老板还有如此具有威慑力的一面，从她作为店内店员开始，她看到的常谦一直都是慵懒、懒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宅的味道，……可是今天的常谦却如同猛兽守着他的猎物般，让人只能干看着无法靠近。

直到救护车到来，常谦才停止急救措施。但也正是因为他急救的及时，要不然在救护车来到之前，秋尹泽便当场身亡了。

常谦坐在色调暗沉的等候走廊里，他死死地盯着前方“手术中”三个字。

到了现在，吴姗也已经镇定了下来，不过这种气氛实在让她觉得喘不过去，她小心翼翼的问常谦：“老板，我去买瓶水吧。”她看到常谦点了点头，便轻悄悄的离开了。

在一片幽暗的走廊中，只见青年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组长，我有事情想问你。……关于阿泽的。”

【五】我爱他

当吴姗在外溜达了一圈买水回来时，却并未在走廊上看到常谦的人影。而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

此时，常谦正坐在医院旁的一间咖啡店里，等待着周昊的到来。

三十分钟后，当常谦搅拌着杯中咖啡时，身着一身便衣的周昊急匆匆赶到了。常谦一句话还未来得及问便听到周昊问道：“阿谦，阿泽是不是在你那里？”

常谦抬眼看了周昊一眼，那眼神寒冷彻骨，他冷冷反问道：“组长，我再问一次。阿泽是真的背叛了我们吗？”

周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他给予常谦的回答和两年前一般无二：“当然是真的。”

对于周昊的表情，常谦找不出任何一点说谎的痕迹。

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慢慢的，常谦的眼神软化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杯中呈现漩涡状的咖啡，说道：“组长，有一件事我瞒了你很久没告诉你。……我喜欢阿泽，不，我爱着他。”常谦抬头，他看着周昊震惊的神情，苦涩的笑了，“我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唯一清楚的是，就算知道他背叛了我们，我对他的感情也无法收回。直到现在……我还是……”

“砰——”响亮的拍桌声打断了常谦的话，也将周围的视线聚集了起来，但人们一看到周昊恐怖的神情后便转移了视线。

常谦早就料想到周昊会如此愤怒，因为在组里，周昊厌恶同性恋是众所周知的事。

周昊喝了大大的一口苦咖啡，才喃喃道：“当初阿泽和我说这件事，我以为只是他的情厢情愿……我早该想到的，你们两个平时就亲密的过头，而且还同居在一起……”

闻言，常谦失了神。秋尹泽对周昊坦诚过他们的关系？可他们的关系也只是在那次事件的前一晚才稍稍的明朗了……阿泽的一厢情愿……组长，你的话泄露了信息呢。

在常谦思索之时，听到周昊道：“阿谦，你既然已经退出局里了，就没有权利在管这些事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常谦看着周昊站起身，并未阻止，只是无波无澜的问道：“阿泽在离开之后有来找过你是不是？……组长，告诉我。”

常谦的追问让周昊再也保持不了淡定，他转身朝着常谦低吼：“常谦！你和秋尹泽难道就没有廉耻吗？两个男人在一起能怎么样？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这个社会是不会允许你们……”

“组长，这些事情我都明白！但是爱上就是爱上了！爱上一个有错吗？你告诉我，错了吗？”常谦质问周昊，那一刻他的表情如同困兽般痛苦至极。他颓然的靠坐在沙发上，疯狂的抓着头发，眼神充血。这样的常谦仿佛是这两年来压抑了负面感情的结合体，整个人给人一种颓废至极之感。

“啊！你们这两个麻烦的家伙！真是太任性了！”周昊也极为苦恼的抓了抓他的平头，然后他一把抓起常谦的衣领，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刚才那样已经引起骚动了，想知道真相，你就用阿泽的消息来换取吧。”

常谦转头看向身边高大的中年男人，周昊的眼神满是认真。他应道：“好。”

【六】为了他，坠入地狱也无妨

常谦坐在病床边，布满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床上之人。昨天，当秋尹泽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又连忙被送进了重症病房。

当时秋尹泽身上中了数刀，背上中了三枪，主治医生说如不是常谦之前的急救措施与秋尹泽强烈的求生意志，这个手术绝不可能成功。今早秋尹泽脱离危险期，被转移到普通单人病房，现在就看他本人愿不愿意醒过来了。

常谦紧握着秋尹泽微凉的手，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脸色苍白的男子。

“你以为我需要你的保护吗？不就是两条手臂吗……又不是废了，用得着那么愧疚吗？就因为愧疚而去做什么间谍……阿泽，你为什么这么傻？”常谦的提问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昨天，他从周昊那里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就如周昊所说，秋尹泽确实是背叛了他们。他在警局蛰伏了三年，就是为了他们组织那次巨大的交易做准备，只不过秋尹泽不曾料到……他会在和常谦的相处中对他产生出无可救药的感情。

那时，当他在看到常谦中枪之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阻止了想要向前的脚步。只因当时派出的警察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所以如果他稍微做出一点违背组织的行动的话，那常谦等人只有消失一种结局。

之后，从警察这个身份中脱离的秋尹泽又回到了曾经打打杀杀的日子，甚至于比过去还要浑浑噩噩，只因他每一天，每一刻，无一不在想着常谦这个人。他想要知道常谦的消息，他想要知道常谦到底怎么样了……他的心时时被一头猛兽撕扯着，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常谦完全的信任，他不断的被心中越来越重的负罪感所淹没，直到整颗心支离破碎。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秋尹泽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他找到了周昊，说是有要事相谈。

那天下午，秋尹泽约了周昊在一家餐厅见面。周昊还来不及说任何话，秋尹泽就说明了他的意图，他说：“我愿意成为警方的间谍，潜入组织，获取情报。”

周昊压抑着心头的怒火，神情恐怖，但他却强制压抑下了心头的怒火，冷冷的讽刺道：“阿泽，就算你这么说了，你以为我们会轻易的相信一个间谍的话吗？或者，你玩够了单面间谍，现在想玩双面间谍了？”

秋尹泽的神情淡然，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他并没有理会周昊的那些话，只是自顾自的道：“我快要疯掉了……我以为离开了警局就能忘记常谦，我以为对他的感情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但不是，这一个月，不管我到哪里，不管我在做什么，眼前都晃动着常谦的影子……但现在的我已经没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了。所以，周组长，我只是想要知道阿谦的消息。我愿意用组织的活动消息换取他今后的消息。”

当时的周昊在听到秋尹泽对常谦的激烈感情后并没有马上应答，他震惊及愤怒的不知如何是好。但之后因为局里各方面的紧逼，最终他还是答应了秋尹泽这件事。而秋尹泽则让他绝对不能将他的事告诉常谦，说是怕常谦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阿泽，说句良心话，在那样一个庞大的组织里，如果你稍稍走错一步，或者是被人发现你的想法，一定会尸骨无存的。”周昊作为组长，虽然对于秋尹泽的真实身份极为愤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而且他确实极为欣赏这个组员，所以那时他只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当时两人正坐在一处公园内，秋尹泽看着前方的喷泉，言语中带着微微的涩然：“我从小无父无母，一度觉得就算没有家人也完全没关系，因为我一个人照样能生活得很好。但在遇到阿谦后，我发现，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原来是那么的温暖……我深陷于那种家的感觉，这让我觉得幸福。但如果不是阿谦的话，又绝对不行。我爱他，所以必须是阿谦才行。为了他，就算是坠入地狱也没关系……”

周昊极其厌恶同性恋，但那一刻，对于秋尹泽的话，他却没有产生哪怕一丝的恶心感。

爱可以让人身在天堂，也可以让人甘愿坠入地狱。

【七】失踪

之后的两年来秋尹泽一直不停地将组织的消息传递给周昊，在好几次交易中，都被周昊等人成功抓捕，久而久之，组织内当然明白一定是有内奸存在。之后的每一次交易更是小心翼翼，却还是没有躲过警方的追踪。

秋尹泽的隐藏工作一直做得不错，就连周昊都认为他不可能出事，可终究还是会有露马脚的时候。

两个月前，在一次大型交易现场，秋尹泽的身份被发现，他遭到了组织的全力追杀，那次重伤之后正好倒在了常谦家后门口，于是两人的命运再次交集。

秋尹泽生怕连累常谦不做停留便离开了，结果当然不可能逃脱组织的包围网，幸好当时周昊带着人及时赶到，他才没有当场丧命，而这次也是那个组织最后一点人力了。就此，这个让警部头疼许久的毒瘤终于被一网打尽。

但当时周昊等人都极其兴奋，他们都没注意到秋尹泽的消失。

这是周昊知道的所有，他告诉常谦，秋尹泽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已是最好的赎罪，此次过后，秋尹泽从此只是一个一般民众了。所以，就算他知道了秋尹泽的所在，对此时的秋尹泽而言也没有任何不利，那只是他对于秋尹泽这个曾经组员的关心罢了。

周昊离开之时，他对常谦说了一句话：“阿谦，阿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想来见你……对于这点，足以改观我以前对于同性相恋的看法了。如果你们两个真的选择要在一起，那就做到相信彼此吧。”

常谦等待着秋尹泽苏醒，他相信秋尹泽一定会醒过来。

两周后，常谦出去买早餐回到医院之时，却在病房门口看到了呆站的吴姗。

“珊珊，是店里出了什么事吗？”常谦疑惑地问道。因为他要等着秋尹泽苏醒，所以将书店的事全权交给了吴姗。

“老板……那个人不见了。”吴姗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房内，然后便看到胡子拉碴的常谦急忙冲进了病房内，在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时，她支支吾吾说：“我是一分钟之前来的，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人了。”

“这个混蛋！”常谦咬牙切齿一拳打在墙上，然后他将手里的早餐塞给吴姗，冲出了病房。

他买早饭用了十分钟，一个病患绝不可能用十分钟就走远，除非他打车离开……常谦找遍了整个医院和附近，都没发现秋尹泽的踪迹。

秋尹泽你这个混蛋！到底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常谦颓然的停下脚步，他之前还在庆幸世界虽大，可他与秋尹泽之间的距离却极小，因为他们因为意外的又相遇了。可是如今，他觉得这个世界大的出奇……

阴沉的天空下起磅礴大雨，将站在路边显得茫然无措的人淋得湿透。他以为心的碎片早就随时光风化，这一刻，却比之以前来的还要疼痛。

雨水落在脸上，混合他的内心的血与眼中的泪，一起流下。

他是不是应该放弃了呢……秋尹泽醒过来竟然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可人就是犯贱，更何况他骗不了自己，他那颗死寂的心仍会因想到秋尹泽而跳动。

秋尹泽为他险些丧命——就算是因为负罪感——但他也承认了，他爱他。所以，只要秋尹泽还活着，他就要找到他。

这次，就让他来为他做些事吧。

常谦浑身湿透的回到病房，吴姗依然还在病房内，看到他后连忙将一张纸递给他，无奈的责怪道：“老板，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急躁，人家不是就这么消失了，他有留消息。”

吴姗说话之时，常谦看完了字条，说了声“谢谢”便匆忙地跑出了房门。

吴姗看着常谦消失的身影，再看看放在桌上的常谦不曾注意到的蛋糕与礼物……苦涩的笑了。这几天她其实都有偷偷来医院，每当在窗外看着病房内时，便无法踏出一步。

常谦的温柔，常谦的悲伤，常谦的期望，常谦的绝望……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她全部看在眼里，所以她也明白自己是真的没机会了。

吴姗低下头，轻声低语：“老板，生日快乐。”呜咽声伴随着泪水落在地板上。

【八】尾声

常谦坐在出租车的那段时间，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知道秋尹泽的去向后产生的希望与前一刻的绝望交织在他心中，矛盾到极致便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心灵折磨。

当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的常谦拿着钥匙站在自家公寓的门口时，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莫明的恐惧，他怕……怕看到屋内依然是一片空空如也。

他踏入门内，放在身侧的双手因隐隐的颤抖而握成拳。

常谦深吸一口气，刚想进一步寻找，便听到阳台处传来轻微的响动。刹那间，常谦冲进了卧室，然后他看到了在窗帘的掩映下，样貌俊秀的男子正坐在阳台上，开着一个个酒瓶。

看到这一幕，常谦的眼内忽然一阵湿热。

当意识到常谦到来后，秋尹泽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望向他，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印刻进自己的灵魂中那般深切。

常谦走近秋尹泽，秋尹泽看着他幽幽道：“阿谦，我跟我自己打赌……如果你来找我，那就证明你对我还有感情，就算你依然恨我，但我只要还活着便会缠着你，再也不离开了。你连门口的钥匙都没换，所以是不是我们还有希望？我确实背叛了你们，但……”

常谦一下将秋尹泽拥进怀中，用了他双臂的最大力气，仿佛要将秋尹泽揉进他的身体中合二为一的力度。

片刻安静过后，秋尹泽在他怀中如同一个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以前的秋尹泽在生活中的性格便很孩子气，也只有在执行任务他才会显露认真严肃的样子。如今在他怀中痛哭的男子向他证明了，以前作为搭档的三年，在常谦身边的秋尹泽是真实的。而他竟然怀疑了这份真实……

“我已经从组长那里全知道了。阿泽，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其实我才应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一直在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不需要再内疚了……你看我现在，就算双手没有太大的力气，我还有力量将你抱在怀里……这就足够了。”常谦将头埋在秋尹泽颈边，感受着对方肌肤的温度。

 “足够了吗……”秋尹泽声音沙哑的低喃，然后他慢慢地回抱常谦，用比常谦还要大的力气回抱他。

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许久，直到秋尹泽出声打破这份静谧：“我已经不需要这些酒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我有了更想要珍藏的宝物。”

常谦松开双手，拿起一瓶酒喝了一口，璀然一笑：“我吗？”

“……不要这么直白嘛，好歹让我再帅气一会儿啊。”秋尹泽狼狈的抹着泪水，有些不满的转头看向常谦。

那一刻，如同两年前那个晚上一样，两人的气息又一次近在咫尺。

这次，不等常谦靠近，秋尹泽凑近常谦的脸，擒住了他的唇。

重重的，深深的，仿佛要将彼此的味道沾染在对方的身上一般的深吻，直到双方都喘息不能。

浓烈而醇香的酒味围绕在阳台上，久久不散。

那张纸被压在一个酒瓶的下方，只见上面写着：阿谦，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我在以前的家里等你。

两人唇齿分离，剧烈喘息之余，秋尹泽头抵着常谦的额头，他微笑着柔声道：“阿谦，生日快乐。”

雨早就停下，太阳从云层中冒出头，将阳光撒在相依相偎的两人身上。

今年，常谦收到了这一生中最好的生日礼物。